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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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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章

她和曾亦南就這樣順其自然的在一起了,但和她那兩個不到兩天就與人本壘打的室友不同,不論是沈煥夢還是曾亦南,都更喜歡這樣慢悠悠的交往方式。

曾亦南帶她去看了電影,也給她買了鮮花,但第一次約會後沈煥夢看起來興致並不高。

這樣的情景她在上輩子幻想過一次又一次,但雲默卻覺得這些都是華而不實且浪費時間的行為,所以哪怕她們在一起十年了,卻一次都沒有實現過她的小小心願。

如今,幻想了多年的事情被另一人親手捧到她的面前,就好像在告訴她,若不是她那般執著,這本該是她觸手可及的東西。

可這其中已經過了太久,曾經求而不得的那些遺憾哪怕如今終於實現,可她卻也已經沒有了太多的歡喜,就好像終於吃到了那顆已經放了十年的糖果,可直到入口才發現,原來它早就已經變了質。

多年以來,她所奢求的早已不是那一場電影一束花,她想要的是雲默的關註,是她的愛,可連一束花都不願給她的人,又談何愛她。

可如今,有人卻將她那早已破碎的夢縫縫補補又重新拼湊了起來。

第二次約會時,曾亦南沒有再帶沈煥夢去走那些大眾的流程,那天周末,他們一大早出發,坐著觀光車上山,沿途的風景和山林裏清新的空氣,不得不說,這確實讓沈煥夢的心情好了不少。

最終的目的地是位於山間的一處瀑布,雪白的飛流垂直下洩,空氣中彌漫著潮濕的水霧,陽光折射下,竟在兩岸之間架起一座虹橋,沈煥夢從未見過這般美麗的場景,不自覺地伸出手去想要觸碰。

但她伸出的手沒有抓住彩虹,卻是另一人的手輕輕地抓住了她,力道不大,若是她不願,輕易便可以掙脫,但沈煥夢只是楞了一下,並沒有那麽做。

曾亦南的臉上掛著羞澀的笑,見沈煥夢沒有拒絕,於是加大了力道,這次,他牢牢地握緊了沈煥夢的手,與他相愛的人十指相扣。

原來,愛一個人根本不需要什麽表示,只要一個眼神,一個動作,就能讓人清楚地明白他的愛意,那雲默呢?雲默有愛過她嗎?可若是真的愛過,為什麽她一點都感覺不到呢?

也不知從什麽時候起,雲默這個人好像逐漸從沈煥夢的生活中一點點淡去,一開始只是見不到她,後來便沒有多餘的精力再去關註她,心中屬於她的那個位置已經被曾亦南完完全全的替代,直到再次聽到雲默的消息,卻恍然發現,她們都已經到畢業的時候了。

大學時不論是交情如何的同學,等到畢業後都會天南海北各奔東西,這一別下次見面恐怕都不知道是猴年馬月,於是在學校裏的最後一天,大多數同學都在拍照留念,或是約定了不論多遠都要抽空會面。

但沈煥夢沒有那樣要好的朋友,不管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看著其他人依依不舍地道著離別,她獨自站在一旁,單獨的身影顯得有些孤獨。

曾亦南與她不在同個班級,雖答應過與同學告別後會盡快來找她,但沈煥夢也不是那種離了陪伴就會鬧脾氣的性子,她知道這一天對每個人來說都尤為重要,所以她告訴曾亦南自己沒關系,讓他和朋友們多說幾句,不用顧及自己。

“唉……”她坐在樹蔭下,長長地嘆了口氣。

時光荏苒如白駒過隙,往事依稀若素月流空,上輩子這個時候,她在幹嘛呢?是追著雲默要拍合照,還是求著她希望能帶她一起去外地打拼。

不得不說,這是她做過的最錯誤的一個決定。

遠離家鄉,漂泊外地,這事本就談不上容易,更何況她這麽做的理由根本不是為了獲得更多的機遇,僅僅只是因為,她不想和自己心愛的人相隔兩地。

她舍不得,放不下,於是在拍完合照後便當眾對雲默表了白,她沒有過多的考慮,沒有想過若是雲默拒絕她在別人心中該被貼上怎樣的標簽,她一腔孤勇,只是知道,若是錯過了這最後的機會,她和雲默之間,便再也沒有了機會。

可雲默沒有拒絕她,對那時的她來說,這莫過於上天賜予她的最大的幸運,可對後來的她來說,那是十年痛苦的開始,是本不該發生的悲劇。

雖然剛開始幾年她們確實賺了不少錢,房子越住越大,日子越過越好,可與此同時,心中的孤獨與思念也日益倍增,她不知道自己的家人過得如何,每次打電話給母親,可得到的永遠都是挺好的答覆。

其實當年她也不是沒有懷疑過,也不是沒動過想要回家去看看的念頭,只是這個想法剛冒出來,很快就又會被她自己親手給摁回去。

回家的路程太遠太遠,一來一回不知得耽誤多少時間,請假扣工資不說,工作上的任務如此繁重,若是她一連休息這麽多天,還沒等她踏上回家的路途恐怕先收到的就是公司寄來的辭退信。

況且,她和雲默的感情還不算穩定,雲默就像是一只飄忽不定的風箏,而她雖然緊緊地抓著手中的線,卻清楚地明白,若是雲默想走,這線根本就攔不住她。

房子裏的東西都收拾得幹幹凈凈,可幹凈得就像是沒有一點家的氣息,她買的各種情侶用品雲默都沒有能用上的機會,那人每天都回來得很晚,又離開得很早,空空蕩蕩的家裏仿佛就只有她一個人。

沒有人可以跟她說話,於是便只能自己胡思亂想,想雲默是真的工作繁忙還是和社團那次一樣僅僅只是為了避開她,想雲默在外面會交到哪些新朋友,會不會這段時間不歸家是因為在外面已經有了新歡。

她也知道這樣的懷疑沒有依據,可她控制不了自己,孤獨拉長了每一天的時間,她只能在一天又一天重覆的日子裏一遍又一遍地告訴自己,會好的,等忙過了這一陣,雲默就會回來陪她了。

可她沒有等到雲默回來的那天,卻先等來了母親病重的消息。

當收到醫院打來的電話時,她多希望這只是一通詐騙電話啊,可等她千裏迢迢好不容易趕到醫院時,看到的卻是已經蓋上了白布的母親遺體。

旁邊的醫生在說著節哀,可沈煥夢什麽也聽不見,她不敢置信地靠近,冰冷的手甚至都不敢掀開白布看看底下的人。

據醫生所說,她的母親已經病了很久,長期的勞累早已壓垮了她的身體,但她卻一直拖著沒有去看病,直到她在家中昏迷,是她的妹妹放學回來才撥打的120。

按理來說那時就應該通知到身為家屬的沈煥夢,可卻被她的母親執意攔了下來,她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不願成為大女兒的拖累,不願讓她為其放棄自己的大好前程。

家裏的條件並不好,沈煥影還要上學,僅有的積蓄又怎麽付得起堪比天價的醫療費,所以她的母親最後還是選擇了回家,也就是從那天起,她的生命就成為了倒計時,活一天少一天,直到沙漏裏的最後一粒沙也落盡,當她再一次被送進醫院時,醫生也已經無力回天。

意識的最後,母親希望能再見大女兒一面,可她們之間離了太遠太遠,她的母親等啊等,可最後還是沒能等到沈煥夢便遺憾地閉上了眼。

“媽,你為什麽不告訴我呢……”沈煥夢抓著床沿的護欄,遲來的鈍痛疼得她快喘不上氣,“什麽前途,什麽拖累,那些東西我根本都不在乎啊,我只是想要你好好的,想要我們一家都好好的,為什麽……為什麽……”

她恨自己沒能早點發現,恨離開家後一連多年她都沒再回過家裏,她顫抖著伸出手去,想要抓住母親乞求諒解,可還不等她的手碰到,就先被一股力量狠狠地推倒在地。

周圍的聲音一下子嘈雜了起來,沈煥夢擡頭看去,只見被幾個醫生護士死死拉住的竟是她的親生妹妹。

“沈煥夢,在你心裏,到底是雲默重要還是家人重要,你一走就是那麽多年,你知道這些年裏媽媽一個人照顧這個家有多辛苦嗎,你知道她每次犯病卻不舍得去醫院時有多難受嗎,你不知道,你什麽都不知道,因為你的眼裏就只有那個該死的雲默!”

沈煥影哭紅的眼憤怒地瞪著她,若非旁邊的醫生抓著她,她真想沖上來狠狠地揍自己的姐姐一頓。

“沈煥夢,你有沒有心啊,媽媽一個人拉扯我們兩個多不容易,你怎麽能說走就走,怎麽能就這麽拋下我們不管……”聲嘶力竭的發洩過後,隨之而來的悲痛漸漸抽空了沈煥影的沖動和力氣,她的身子慢慢癱倒下來,最後伏在地上像只受傷的小獸發出嗚咽的哭喊。

“媽媽最後臨走前都還在念著你,她一遍一遍地告訴我,讓我不要怪你,可我怎麽能不怪你,我沒有媽媽了呀,我沒有媽媽了……”十幾歲的年紀,卻已經沒了遮風擋雨的家,未來人生漫漫,卻早已沒了可以停靠的港灣。

“煥影……”

“別碰我!”沈煥影打掉沈煥夢本想上前安慰的手,“我不會原諒你,永遠也不會。”

就如她所說,那天之後,曾經最為親密的兩姐妹就此決裂,不管沈煥夢再怎麽道歉她的妹妹都沒有再原諒過她,她母親的葬禮沈煥影不允許她去,她資助給沈煥影上學的錢也全都被扔了回來。

“拿著你的臭錢滾出這個家,這輩子我都不想再看到你!”

曾經迎接了她無數次的家門如今卻大門緊閉,曾經許諾會永遠幸福的一家三口如今卻家破人亡分崩離析,沈煥夢抵著家門跪倒在地,她多想嚎啕大哭將心中的委屈與痛苦統統宣洩,可連日的哭泣卻讓她如今連一滴淚也擠不出來。

事情怎麽會變成這樣呢?沈煥夢無數次問著自己。

沒有了母親,沒有了妹妹,沒有了家的她還能去哪裏?

於是她只能回到雲默的身邊,只能加倍地試圖從雲默身上汲取一點家的溫暖,可她的黏人卻反倒引得雲默反感,於是一次次地爆發爭執,陷入長久的冷戰,如此反覆,直到她的生命在浴室被她親手終結。

而如今,這場悲劇的開始將被她重新書寫,她不會再跟著雲默去到一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不會再拋下家庭讓母親獨自一人苦苦支撐那麽多年,一切的一切都可以改變,只要……她不再與雲默有任何瓜葛。

當雲默找到沈煥夢時,她正望著遠處的人群長久地發著呆,看到雲默靠近,她眼中那一閃而過的戒備與厭棄,雲默看見了,可卻忽略了過去。

“我們還從沒拍過合照呢,最後一天了,留個念想吧,可以嗎?”雲默那樣問著她,可相同的話,在上一世明明是她說出的口。

但那都不重要了,本來沈煥夢不想節外生枝,可耐不住雲默跟個蠟燭一樣一直插在她的眼前,於是最後只好答應了她。

雲默舉起手機,像是早就準備好了一樣,只是,看著屏幕上那相同的背景相同的人,幾乎一模一樣的照片不禁讓沈煥夢想到上一世最後被她摔碎的那個相框,相框裏鑲嵌的,就是畢業這天她們拍下的此生唯一一張合照。

照片上的沈煥夢笑得那樣開心,可若幹年後再看,只覺得這笑容是多麽的刺眼又愚蠢,於是她摔碎了它,用碎片將它割得四分五裂,也用同一塊碎片,親手結束了她可笑又愚蠢的一生。

拍了照片後,雲默卻沒有離開,她站在沈煥夢的身邊,兩個人都默默無言。

周圍是吵鬧的歡聲笑語,可在這樹蔭下,她們之間的氣氛卻是如此詭異,直到沈煥夢再也忍受不了決定離開時,身旁終於傳來了雲默的聲音。

“我要去很遠的地方了。”她的聲音淡淡的,聽不出其中的情緒,而對她所說的畢業後的去向,沈煥夢其實早就知道。

“什麽時候走?”

“明天。”

“這麽快?”上輩子畢業後雲默分明還在這裏待了一周才決定動的身,也是這一周的時間才讓她求得能與雲默同行的機會,可如今怎麽突然提早了那麽多天?

“早點走,就能早點適應。”雲默回應道,“明天上午的飛機,你……會來送我嗎?”

聽她的意思似乎是希望自己能去,可沈煥夢拿不準她的態度,況且,她也不想再和雲默這樣不清不楚地藕斷絲連。

“還是算了,路太遠,我就不去送你了。”

沈煥夢說完後,雲默沈默了許久,最後還是點了點頭。

遠處曾亦南終於同朋友們告完別,此刻正呼喊著沈煥夢的名字興沖沖地朝她跑過來。

“我得走了。”沈煥夢扭頭離開,可走了沒兩步,身後的雲默卻突然叫住了她。

“沈煥夢!”

沈煥夢轉過身,只見雲默的嘴張了又張。

“保重。”她的眼裏似乎沈甸甸地裝著什麽,可還不等沈煥夢看清,她便徑直轉身,往相反的方向走去,越走越遠。

“不好意思,等很久了吧?呃……你怎麽了?”

“不,沒什麽。”她收回目光。

雖然不知道雲默最後的話到底什麽意思,但大概率她們這輩子都不會再見了。

“亦南,我們走吧。”

這一次,她做出了和前世不同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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